我透过面具的条框去看眼前这个形容枯槁的人。他是我的师祖。他是我的恩人,我的长辈,但是他恨我。
我……
也怨他。
师祖已经清醒了,但我们都知道,这是回光返照。
他用虚弱的声音说,元元,将面具摘下来,让师祖看看。
我不愿。
我说,您会恨我的,我不想让您恨我。
师祖颓然地动了动手指,我知道我该离开了。不出意外,这就是我和师祖的最后一面。踏出房门的前一刻,我听到他问,元元,你怨恨我吗?
我转过身,恭恭敬敬行礼,余欢不恨,没有师祖就没有余欢。
说罢,我离开,把最后的时间留给钟如玦和年辞卿。
其实,怎么不恨呢?我差一点点,差一点点就被他掐死在那个秋天了。
但是,怎么能恨呢?我在焚山待了十年,也喊了他十年的师祖,承他的恩、他的情。
我在屋外候着,等着听他的死讯。
我摘下了面具。
想哭吗?不想。
伤心吗?或许。
我不知道从什么时间开始,一想到师祖,就会想到那天他赤红着眼的模样,感到眼前发黑。可笑啊,他十年来对我的关照,竟还不如那一掐来得印象深刻。
我觉得自己凉薄。
我听到了年辞卿的哭声。
哭吧,哭吧,连带着我的那份一起。我想。
有东西在扯我的裤脚。我低头一看,是垂死的小犬。它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挪到我脚边的,已经发不出一点声音,像雪天一样沉寂。我最后一次抚摸它的毛发,跟它说,他还没走远,你现在去还来得及。
小犬像是听懂了我的话,垂下脑袋,也阖了眼了。
我忽然有点想哭了。
钟如玦从屋里走出来,看到已经没了声息的小犬,再看看我,说,小大夫还在哭,你不要进去劝他,哭出来就没事了。
我抬眼打量他,嗤笑一声,问,你这话说的真没意思。
钟如玦没有呛我,他问我,余丫头,你说“长痛不如短痛”,是不是真的?
你要去报仇了?
是的。
为什么是现在?
伤心一次总比伤心两次得好吧?他叹了口气,去找他的刀。那是一把永远不会生锈的刀,很重的刀,压在他身上的刀。
我说,把年过完吧。
钟如玦迟疑了,随后看向屋内,同意了。
还有不到一个月,就要新年了。
辞旧迎新。
与此同时,桃华山上,一名少年从道观中缓缓睁开双眼。他警惕地扫视四周,微微皱眉。他看到了那尊青面獠牙的神像,而后冷笑一声,拿起它,高高举起,轻轻放松的指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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