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莹道:“我若输了,随你们处置,但这位公子与你们毫不相干,你们不可为难于他。”于沧海想了一想,道:“这个自然。”郁莹道:“若是我胜了,你们得信守承诺,以后不可再来寻我麻烦。”于沧海道:“这个么,我可作不了住,待我捉了你去问问金花婆婆便知。”郁莹道:“看来你是有恃无恐了?”于沧海微微一笑,举步正欲出招,熊奎忽道:“我来会会她。”拔出一柄金光闪闪的匕首,说道:“你亮兵刃吧。”郁莹使的是极长的软鞭,与他这匕首一长一短,互成辉映。郁莹软鞭一拂,直击熊奎胸口,料想他匕首极短,所擅的乃是近身肉搏的路数,哪由得他欺近身来,先入为主,先下手为强。熊奎见她软鞭击来,前端不动,鞭尾却像舞枪花一般抖动,径点自己身上诸处穴道,叫一声:“好!”匕首抡转,在身前舞开一个圈,软鞭碰上了匕首刃尖,其上丝束被片片削下,簌簌而落,竟是一把锋利无比的利器。郁莹急忙收鞭,见鞭头被削短了三四寸,知道厉害,只好避其锋锐,只挥舞软鞭点打匕首背部和侧面。熊奎所以以这匕首作兵刃,全仗匕首锋锐无伦,切金断玉,此时四处砍削,郁莹总只避而不接。正所谓一寸长,一寸强,郁莹软鞭挥舞开来,熊奎哪里近得身去,匕首又不能展其锋芒,节节败退,斗到分际,郁莹使一招“风卷残云”,软鞭将熊奎拦腰卷住,顺势一摔,哗啦一声,熊奎一股脑摔入溪中过了良久才能探出头来,猛吸几口气,一颠一颠的爬上岸来。于沧海抡起单刀,发一声喊,便朝郁莹劈来,郁莹叫道:“且慢。”于沧海停刀住步,说道:“怎么?”郁莹道:“刚才不是已经说好,我若赢了,你们须得放我下山,此后不可再找我麻烦,是也不是?”于沧海道:“这可是你一厢情愿,我可没答应。”郁莹怒道:“你愧为男子汉,却背信弃约,羞也不羞?”于沧海理直气壮地道:“我说要禀明金花婆婆才能定夺,又没答应你,怎么算是背约?”郁莹哼的一声,鞭夹劲风,迎面向他扫去。于沧海单刀撩她鞭尾,顺势抡转一圈,那软鞭登时被卷得缠在刀上,郁莹见势不妙,急运力拉回软鞭,却已迟了一步,于沧海乘她回力一收之际,单刀上撩,嗑嚓一响,软鞭从中割断。郁莹一惊,她的软鞭刚才与熊奎过招时已被削去几寸,本来也不以为异,可这时于沧海一刀割去,足足两尺有余,等于是将软鞭从中截断,她本凭着软鞭之长,既出奇制胜,又令对手难以近身,软鞭一断,威力大渐,被于沧海*得不住后退,几欲被单刀劈中,于沧海见胜负已判,说道:“小姑娘,你打不过我,这就罢手罢,念在教主份上,金花婆婆或许会从轻发落。”郁莹闪无可闪,但想到五毒教诸人心狠手辣,所练毒物极其厉害,不但能使人瞬间丧命,更有许多是令人受尽折磨,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哪肯信他诱骗,当此危境,丝毫分心不得,只凝神接战。于沧海见她不答,抱着誓死力抗的决心,不由暗暗叹服,突然手上加劲,猛攻三刀,同时左掌翻出,向郁莹心口拍落。这三刀一掌快速无伦,原只电光石火间的事,郁莹接过了他三刀猛砍,于沧海左掌已按到身前,才知先前那三刀是虚,最后这一掌才是实,欲再闪避,已是不及,彷徨无计之际,突觉脚下一虚,竟然一脚踩空,未及出声,仰天便跌了下去。于沧海适才出言要挟郁莹投降,郁莹无动于衷,只好痛下杀手,眼看郁莹挡无可挡,退无可退之际,这一掌定然能取了她性命,但见她在地上一倒,便即隐没不见,心下暗:“不好,莫非这里有什么地道入口,可别让这小妮子给逃了。”不及细想,扑身跳进郁莹跌落之处。只觉那里长满杂草,身子却一跌而入,显然是个坑洞,他以为这坑洞极深,哪知下落不及三尺,便即着地,始料未及,重重摔在坑底。突觉颈上一紧,郁莹翻身起来,双手已扼住他咽喉。原来郁莹在千钧一发之际突然跌落入坑里,里面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与刚才拼命恶斗,仿如置身另一世界,正不明是何缘故,突然顶上光亮,于沧海也进了坑洞,忙缩在一旁,待他落下,立马双手扼住他喉咙。
于沧海跌入洞里,本已惊骇,又被郁莹紧扼咽喉,登时气息窒滞,情急中挥拳猛打,他功力本远胜于郁莹,这时情急拼命,郁莹哪里承受得住,只打得七八拳,郁莹便觉胸口肋骨欲要折断,但知只要一放开手,自己更立时毙于他掌下不可,只好忍住剧痛,更加使力紧扼他咽喉。于沧海却越打力道越是巨大,彭彭两响,郁莹但觉气血翻涌,哇地喷出,知道给他再打几拳,自己也非毙命不可。
罗逍拨开长草,探头张望,问道:“郁姑娘,你没事么?”郁莹大喜,叫道:“臭蛋,有力气砸石头不?”罗逍道:“有是有的,只不过姑娘也在里面,砸中了须不好受。”郁莹道:“砸便砸,怕什么。”罗逍跑到溪边,溪流旁多的是石头,搬起一块走到坑口,说道:“我要砸了,姑娘小心了。”郁莹这时使尽全力扼住于沧海,哪有余裕回他,罗逍怕砸到郁莹,朝于沧海大腿上砸去,但生怕砸到郁莹腿上,微一犹豫,石头反而砸向郁莹,叫声“啊哟!”,郁莹骂道:“死臭蛋!竟然害我?”双手一用力,仍然扼住于沧海咽喉,身子却头上脚下地倒竖起来,那石头砰的砸在于沧海腿上,罗逍吁了口气:“好险。”又去溪边搬来四五块大石,这次知道郁莹会以巧妙身法闪开,投石时已无顾忌,块块砸中于沧海身上。
于沧海被郁莹扼住喉咙,几欲窒息,这时罗逍五六块大石头砸下,浑身伤痕累累,已无还手之力,脸色煞白,咬紧牙关,怒目而视。郁莹见他面目狰狞,心中害怕,放脱了手,跳出坑洞,罗逍道:“他死了?我砸死了他?”郁莹才,喘气道:“半死不活。怎么这里有个坑?”罗逍四下一看,见这坑洞四四方方,八尺来长,四周长满茅草,是以先前并未发见,惊疑一声,道:“莫非是个墓坑?”郁莹一看,果然便是一个墓坑,只不知为何挖了却不掩埋,年深日久,周围便长满了杂草,叹道:“墓坑是埋人的地方,不想今日却救了我一命。”见旁边不远处有一块长石板,走过去推了过来掩在坑上,只是石板太短而坑洞太长,虽然盖住,还留出一条缝隙。罗逍奇道:“做甚么?”郁莹笑道:“他要置我于死地,我虽放过他,可不能太便宜了他,总须给他吃些苦头。”
郁莹打败熊奎、于沧海两人,忽然想起一事,叫道:“臭蛋,我们快走。”罗逍道:“怎么,又有人追来?”郁莹道:“那倒不是,五毒教中其余各人,若论单打独斗,我还勉力对付得了,若论武功,却是谁最强?”罗逍惊道:“金花婆婆?”郁莹道:“不错,此人武功深不可测,若然遇上,有死无生。”罗逍见过金花婆婆以功力推动火团,以及独力共斗妙空,赵韩青,圆空三人的情形,一身武功实是惊世骇俗,郁莹,于沧海与她相比自是天壤之别,说道:“我们沿着后山道路,悄悄下山,让他们无头苍蝇,团团乱转。”郁莹想了想,道:“行是行的,只是道路险峻,直如峭壁,你……你应付的了吗?”罗逍笑道:“你走得我也走得。”郁莹道:“好,这可是你说的,到时候摔入山崖,可别要怪我。”罗逍道:“瞧你说得倒像是比登天还难似的,好,我不怪你,摔死了变成厉鬼却来找你。”郁莹“哎哟”惊叫:“哪里有鬼,哪里有鬼。”拔步飞奔,罗逍紧跟在后,不多时已登上峰顶,这山峰虽不甚高,但放眼望去,山脚下烟雾弥漫,山体坡度极陡,弥足惊人。
两人正欲沿道从这悬崖峭壁中逃将下去,突然发现前面一块怪岩上坐着一人,头发鬓白,旁边搁着一根拐杖,罗逍与郁莹只向那人望得一眼,心中不由激灵灵地打个冷战,几乎同时惊呼出声:“金花婆婆!”那白发老人自是金花婆婆了,她见郁莹一路上山,料想她必是往山顶而逃,于是吩咐众人自山下一路追寻,她自己却径直上峰,守在山顶,只等着郁莹到来,便即将她拿住。
郁莹见金花婆婆背向自己,双目似睁似闭,似乎是在运功,又或是闭目养神,向罗逍作个噤声的手势,拉住他衣角转身便走,又怕脚步重了惊醒金花婆婆,蹑手蹑脚地走出几步,回头望去,金花婆婆仍是端坐不动,稍稍放心。又走出十来步,已离得金花婆婆远了,这才拔步飞奔,直奔了一个时辰,仍不敢停下,又奔一阵,实在累得不行,坐在一颗树下歇息。
谁知刚一坐下,郁莹立马惊“啊”一声,险些吓了罗逍一跳,罗逍顺着她目光看去,“咦”的一声,只见前面树下坐着一人,霜发如雪,不是金花婆婆还有谁来?金花婆婆双目仍是似睁似闭,也不知她于何时到来,赶在他们头里,更不知道她坐着不动是何用意。郁莹不及细想,起身便走,这一次生恐金花婆婆猜到自己踪迹,不敢往一条道上直走,遇到岔道曲径,多拣道路曲折,幽深的路走,心想这次错综复杂,乱七八糟的胡走一气,你金花婆婆再厉害,也不会再猜得到咱们走向,抢在头里了吧。
郁莹,罗逍愈走愈远,过了两个时辰,连他们自己也不记得先前道路是怎么走法的了,两人心下暗喜,心想金花婆婆无论如何再也追赶不上了。
不知不觉间两人已走到山谷口,出了山谷,往下的道路更是纵横交错,就不怕金花婆婆的追踪了。郁莹,罗逍刚转出谷口,立时不约而同“啊”的惊叫,那金花婆婆竟已坐在道旁一块石壁之上,郁莹和罗逍面面相觑,你望望我,我望望你,瞠目结舌,不知这金花婆婆是鬼是神,何以能一而再,再而三地未卜先知。郁莹见始终逃不出她的追踪,已知无幸,索性骂道:“丑八婆,装神弄鬼的作弄什么玄虚?”金花婆婆一声冷笑:“你自已知道难以逃脱,何必做无谓的苦苦挣扎,趁早自行了断,老身还可留你一条全尸。”郁莹见三番几次被金花婆婆赶在前面,自己却像被关进铁笼的猴子一般,任人戏耍,却始终逃脱不得,早已有了一了百了的念头,经她一说,叹道:“是啊,自行了断了吧。”伸指指住“太阳穴”,那是人身死穴,一经点中,立时毙命。
金花婆婆见她凝指不前,又道:“人死之后,一了百了,再也没有什么贱丫头,野孩子之分了,从此身登极乐,岂不是好?”这几句话说中了郁莹的心坎,郁莹怦然心动,双指凝力,便往“太阳穴”上戳去。罗逍见金花婆婆蛊惑郁莹自杀,心下已是大急,见郁莹一指便要点下,大喝一声:“且慢。”郁莹如中了邪,迷迷糊糊地便要往自己“太阳穴”上戳去,给罗逍一声大喊,登时惊醒过来,羞愧无地,突然想起江湖中门摄魂惑心之术,能使人失去神志,做出大为常理的事来,刚才自己险些失手自杀,自是中了金花婆婆的摄魂之术,向她狠狠瞪视。金花婆婆只嘿嘿一笑,双眼仍是似睁似闭。
罗逍道:“前辈料事如神,纵使让我们先逃一两个时辰,也能轻而易举地追上我们,是也不是?”金花婆婆嘿嘿一笑,道:“傻小子很聪明。”罗逍又道:“既然如此,那你再让我们逃一次,那时你若再追上,我们自是无话说,任宰任割。”顿了一顿,叹了口气,道:“唉,那不成的,前辈怕我们真的跑丢了,回去无法向教主交待。”金花婆婆是何等样人,岂能听不出他话中激将之意,但她自恃武功高强,又机智过人,哪把他二人放在眼里?冷冷地道:“就让你们再多活两个时辰又有何妨?”罗逍见她视自己只如粪土,也不动怒,拉了郁莹转回山谷,郁莹疑惑道:“我们几次三番都逃不出她的魔掌,这次能成么?”罗逍道:“逃是逃不掉的了。”郁莹睁大了眼睛,道:“那你还说逃,等一下被她捉到,岂不更让她戏辱一番?”罗逍笑道:“逃不掉,我们可以反咬她一口啊。”郁莹奇道:“我功夫远不如她,怎么反咬她一口?”罗逍道:“于沧海比你武功相差如何?”郁莹道:“比我略高。”罗逍问道:“后来怎样?”郁莹道:“被困墓坑之中,估计现在还待在里面罢。”说着格格一笑。罗逍道:“照啊!我们武功不及她,难道不能想法子将她困住么?”郁莹拍手道:“如此甚好。”微一沉吟,却道:“可是金花婆婆武功之高,强于于沧海十倍,想要困住她那可千难万难。”罗逍沉思半晌,说道:“小时候你见过猎人狩猎的玩意儿罢,陷阱重重,任你山猪野豹也困住了,要困一个老婆婆想也不难。”郁莹喜形于色,拧住他耳朵骂道:“好臭蛋,心里有这么古怪的法子也不告诉我,害得我差点死在那丑八婆手里。”罗逍大叫:“快放手,痛死我了。”郁莹道:“我偏不放!”罗逍道:“好,时间稍纵即逝,等两个时辰一过,我和你一起死在金花婆婆掌下便了。”郁莹一愕放手,与罗逍一起布置起来。
两人手中没有锹子铁铲,幸好郁莹随身带了一柄匕首,于是将一段树干剖了,削成木板模样用以铲土,郁莹则削下树皮,搓为绳索,又去竹林中砍来一捆竹竿,将两端削尖,摆成一排,用树皮绳扎实了,做成即能防敌迫近又能创伤敌人的竹栅,做好一排,又扎一排,这时罗逍已挖好一个深两丈有余的陷阱,任她金花婆婆武功再高,陷进去后也是万难脱身,郁莹将一根竹竿伸进阱中,把罗逍直拉上来。罗逍捡些枯枝败叶铺在上面,一切与平地无异,将郁莹扎好的竹栅一个横拴,一个竖拴,全都拴在树上,又用树皮绳将两排竹栅连接起来,将绳横拉过路面,只要金花婆婆一绊到树皮绳,牵动竹栅上的机关,两排竹栅一横一竖的飞插下来,任你武功再高也很难抵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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