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纪春有个在宫里当妃子姐姐,虽是嫔位,也称不上得宠,却能凭关系在辎畿都漕运司替他谋了个差事,五年来捞了不少油水。
为着这层关系,董纪春死后亦有不少人前来吊唁,府里忙成一团,沈淮臣与容瑄混迹其中,离开灵堂光明正大地在别处闲逛也无人在意。
“一个小小主事,园子竟修得比王府还要气派……等一下,这里咱们刚刚是不是来过了?”董夫人全程未在丧仪上露面,听说是悲痛之下患了急症不能起身,沈淮臣本想探望一二,结果不小心迷了路。
容瑄摇头,“不会,地砖的花纹与别处不同。”
“?”
男主是人形显微镜吗?
谁会刻意留心脚下踩的是青砖还是石板,上面刻的是莲花还是夕颜啊?
沈淮臣讶然地睁大眼睛,容瑄还是那副寻常样子,倒显得他有些大惊小怪了,“走吧,董夫人的院落应当就在附近。”
沈淮臣将信将疑,待转过抄手回廊,果真见到一处僻静院落,墙边种了些绿植与月季,素净得与整座董府格格不入。
院内似乎有些不同寻常的响动,沈淮臣正欲上前,忽地被人拉住手腕悄无声息躲到了拱门后面。
“嘘——”容瑄手指搁唇上贴了贴,示意他往前边看,透过花窗,沈淮臣看到一男一女在门前说话,声音断断续续传了过来。
“那个无赖已经死了!孟辞,求求你跟我走吧,我们可以去庐州,去湖陵,天地之阔何愁没有你我的栖身之处?”
“不……我有我的使命,有许多未完成的事,不能一走了之。”
“顾郎,是我对不住你,从前的那些话,请你忘了吧。”
两人拉扯起来,那女子挣扎的力道越来越小,不由地失声痛哭,慢慢被书生打扮的男子抱进怀中。
“董夫人姓许,孟辞二字正是她的闺名。”容瑄在沈淮臣耳边低声解释道。
温热的气流拂过耳尖,痒丝丝的,沈淮臣抬手蹭了蹭,转头瞪视着他:干嘛朝我耳朵吹气?
“怎么了?”
容瑄眨眨眼,表情无辜至极,以至于沈淮臣好半天才意识到他们俩现在的姿势和那对男女大同小异,“……”
“咔哒。”
挪动身体的过程中,沈淮臣不小心踩到了树枝。院内相拥的男女受到惊吓倏地分开,书生将许孟辞护在身后,厉声道,“谁在那里!”
眼见被发现,沈淮臣负气踩了男主一脚,从藏身处走了出去,“在下沈淮臣,今日特来府中拜访董夫人,不曾想还有其他客人在此,打搅了。”
“董夫人不见客,二位请回吧。”
白衣书生话里话外皆是敌意,许孟辞却越过他主动开口说道,“沈大人是来查案的吧?您还想了解什么,妾身若知晓,一定据实相告。”
这般爽快的态度反叫撞破人家私事的沈淮臣不好意思起来,“董纪春被害那晚,夫人在做什么?当真一点动静都没听到吗?”
“那日我尚在病中,吃过饭便昏睡过去,次日一早醒来,就听府里的下人们说……我家老爷出事了。”说到这儿,许孟辞已然泣不成声。
“请节哀……”
沈淮臣歉意的话才说到一半,白衣书生用力搡了他一把,“说了多少遍没见过没听到,还问问问,存心揭别人伤疤啊你……你!好好说话别动手,再不放下我可要报官了!”
容瑄拔剑置于白衣书生颈侧,似笑非笑道,“同样的话也奉还给阁下,管不住手脚的话,在下只能把它砍下来代为保管了。”
语罢将戏谑的目光投向许孟辞,“先夫的尸身还停在灵堂,夫人你却称病不出在院中与情郎私会,此情此景,很难不叫人怀疑他的死与你二人有关。”
“你含血喷人!”白衣书生大吼一声,不顾流血的脖颈奋力反抗起来,“狗官!助纣为虐,你们早晚会遭报应的!”
原来,半年前许孟辞有了身孕,不成想夜里被醉酒的董纪春羞辱打骂,惊惧之下流产了,从那以后身子便垮了,时常昏睡不醒。
白衣书生姓顾名元兴,平日靠卖胭脂水粉做些小买卖生活,无意中听说许孟辞的遭遇后心生怜惜,一直想带她离开董府这个伤心地。
许孟辞明明答应了,一月前却突然反悔。顾元兴屡次劝说无果,听闻董纪春死了又匆匆忙忙赶过来,正巧被沈、容二人撞见。
提起伤心事,许孟辞兀自垂泪不语。
“抱歉。”沈淮臣递给她一方干净手帕,许孟辞接过的瞬间,沈淮臣竟在她衣摆下方发现一朵栩栩如生的银白色莲花。
“白莲教的全称是女真圣王母白莲教,最初是从西域传来的,存在的时间比你我、甚至比脚下这片土地存续的时间都要绵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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