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悭诚出去找掌柜的收拾,关琼枝跃上桌子,一脚踹开窗户,纵身跳了出去,茶馆窗户临后街,关琼枝对这一带极为熟悉,跳窗后,朝胡同口跑。
跑出胡同口,看见马路边停着一辆敞篷车,关琼枝跳了上去,她拔下头上发卡,朝锁孔里插进去,两下便旋开了车锁,发动车子,汽车像离弦的箭一样冲了出去,在路边买香烟的敞篷车的主人,听见身后汽车发动机响,回头一看自己的汽车竟然被一个年轻女人开走了。
他追着汽车,嘴里嚷着,“那是我的汽车,有人偷车,抓偷车的女扒手。”
汽车已经一溜烟没了踪影。
方斯年在国际饭店谈一笔生意回公馆路上,遭到伏击,被堵在一个死胡同里,这个胡同两旁是废弃的宅院,这片地方已经被人买下来,这里住户已经搬离,半废墟状态。
数名刺客正沿着废弃的屋顶,从四面八方逼近,方斯年身边的保镖已经死了四个人,方斯年受了重伤,身边只剩下一个保镖和赵桓山,保镖和赵桓山已经受了不同程度的伤。
突然遇袭,方家得到消息赶到事发地点增援已经来不及了,对方人多势众,又都是有经验的刺客,方斯年已经支持不了多久,何况已经受了重伤。
情况万分危急,赵桓山喊了声,“四少,你先撤退,我掩护。”
眼下的形势方斯年心中明了,对方预至自己于死地,他乘坐的汽车和保镖汽车已经被炸起火,他今天看来要命丧此处。
伤口流着血,面色越来越白,说道:“桓山,连累你跟我送命。”
赵桓山对准房顶一个刺客,抬手一枪,刺客中枪,从房顶掉落,大声说:“我赵桓山为四少死而无憾。”
方斯年靠在废墟的半截墙壁,夕阳下一抹笑,无比寂寥,那个女人知道自己死了,会是什么样的心情,是否有一点悲伤,生死一线,他竟然想起她。
千钧一发,东面马路上一辆敞篷车疾驰而来,方斯年以为出现幻觉,残阳如血,敞篷车上一道熟悉的身影,长发飞扬,车上绝艳的女子一手握着方向盘,一只手举着枪,对准房顶的刺客,百发百中,包围他们的刺客纷纷中枪掉落。
转眼,汽车冲入包围圈,刺耳刹车声,关琼枝高喊:“快上车。”
赵桓山掩护,保镖搀扶着方斯年上车,随后赵桓山开枪打死了朝关琼枝方向开枪的杀手,跳上车,赵桓山一身血,身体已经中了两颗子弹,伤势不轻。
赵桓山刚跳上车,关琼枝的汽车顷刻间飞了出去,前面有三四个刺客拦截汽车,关琼枝开枪打中一个刺客,一踩油门,朝刺客冲了过去。
身后枪声大作,最后一抹余晖褪去,远近景物蒙上一层灰黑,汽车发动声刺破昏暗,两辆汽车尾随追上来,朝前面的车辆射击,这伙人死咬住不放,今天定要取方斯年性命。
子弹密集,后座的方斯年的保镖中弹身亡,方斯年流血过多,低伏在桌椅上,呈现半昏迷状态,副驾驶上的赵桓山趴在座椅上朝后射击,子弹从关琼枝耳边头顶飞过,头发有烧焦的味道,汽车车身打了数个弹孔。
这时马路左右两侧又冒出几辆汽车,围追堵截,死咬住不放,验证了陆悭诚所言不虚,这样下去三个人将死在乱枪之下,根本跑不了。
关琼枝对赵桓山说;“你来开车。”
话音刚落,汽车减速,关琼枝趁着汽车减速时,跳出汽车,就地一滚,站在马路中央,手握双枪对准后面追赶的汽车,连发数枪,阻击杀手的追击。
两辆汽车司机中弹,汽车在原地打了转,戛然停住。
赵桓山坐上驾驶位置,汽车一直没停,继续行驶,他回头看一眼,天地间一片昏黑,模糊看见马路中央投下一道纤长的身影,柔弱的脊背挺直,无惧生死。
赵桓山眼眶湿润了,关小姐重情重义,没有辜负四少对她的深情,四少明知道她的身份,没忍心下手,他跟了四少这么多年,四少何曾对背叛的人心软过,关小姐在四少心里是个不一样的存在。
陆悭诚出门找掌柜的收拾屋里玻璃杯碎片,回来一看,顿时傻眼了,桌上的茶壶倒了,茶水流了一桌子,滴答滴答溅落地板上,屋里后窗户大敞四开,关琼枝已经没了踪影。
他立刻反应过来,一拳砸在桌案上,跳上桌上,越窗而出,他随后追赶,追到胡同口,没看见关琼枝的影子,这条胡同口四通八达,他犹豫了一下,朝右侧跑去,跑到马路上,看见一个穿着西装的男人在哪里大呼小叫,嘴里喊有人抢了他的车。
陆悭诚看见马路边一个中年大腹便便的男人正要上一辆黑色轿车,他冲过来,把已经上了车的男人拉了出来,跳上车,车钥匙插在钥匙孔里,伸手一旋,发动汽车,那个中年男人懵了,半晌反应过来,汽车已经擦着他身体开过去,他吓出一身冷汗,结结巴巴地喊;“我的车。”
一个地点,两个男人呼天抢地抓偷车贼,光天化日明抢,民国也是有法度的。
陆悭诚一路狂追,没有追上关琼枝,待开车赶到事发现场,这个地带已经被警察封锁。
陆悭诚匆忙下车,找个警察询问,警察与他算是有几分相熟,悄悄告诉他,“方才这里发生枪战,具体原因目前还不清楚,人已经带走了,有个姑娘,年纪轻轻不怕死,一个人对付一伙亡命徒,不是我们及时赶到,这姑娘小命早没了。”
陆悭诚被拦在警戒线外,闻言心下茫然,继而懊恼自己多嘴,关琼枝毕竟年轻单纯,对方斯年产生了感情,不到生死关头,恐怕连自己都不是很清楚。
当赵桓山咬牙坚持着把汽车开到德国人开的西医院,方斯年已经昏迷不醒,方斯年被医生护士推入急救室,半个小时后,方楚雄和太太、姨太太,几个儿女匆忙赶到。
两天后,方斯年苏醒过来,室内窗帘遮挡住强烈的阳光,视线模糊,隐约看见床前站着父亲方楚雄,方楚雄看见儿子睁开眼,喉咙里像堵着东西,“斯年,你终于醒了,你如果有个好歹,我到地下无颜见你母亲。”
说着,眼圈红了,方楚雄对儿女的教育严苛,这是极少几次的真情流露,他一生经过大风大浪,心如铁石,这两天在恐惧中度过,这样伤感的情绪也只有在发妻和嫡长子死时才有过。
方斯年的意识慢慢清醒,脑子里出现一道影子,关琼枝站在马路中央,夜风吹起她的长发,柔弱的身躯阻挡住追赶的汽车,急问;“关琼枝呢?”
方楚雄无奈地看看儿子,自己刚脱离危险,心心念念那个女人,冷酷地道:“哪位姓关的女人跟刺客是同伙,已经转到西北泰城女子监狱,不日枪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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